标题:
只愁画角惊吹散,片影分飞最可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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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丹丹的小乖乖
时间:
2011-12-3 12:12
标题:
只愁画角惊吹散,片影分飞最可伤
只愁画角惊吹散,片影分飞最可伤——再评《还剑》by有泪如倾
<DIV id=read_141616 mb10?>关于这本薄薄的小说,我曾经写过两篇文字,但却一直未能尽兴。确实,此书带给我的震撼实在是太深刻了,以致书中许多动人的意境时时萦绕脑海,总会在一些最美好的时刻涌上心头。
对于我来说,这是段至纯至美的爱情童话,也是支令人久久难以释怀的催泪殇曲。我不想多谈云舞阳,尽管这个人物在塑造上取得了一定的成功,我也不想谈此书和雷雨的关系,我们只需知道,这场浪漫而凄美的童话最终是由残酷的梦魇终结,又何必斤斤计较于以什么样的方式呢,那或许只不过是带来这场注定的悲剧的其中一个形式罢了。
我只想谈素素,那个从柳梦梅的梅梦中走出来的女子,那个白衣如雪,素心绝尘的女子,那个饮醉明月清风,漫携寒梅满袖的女子,以及,她所织就的一个动人的童话。
关键字之一:梅 花原自怯,岂耐狂飙,柳本多愁,何禁骤雨
梅花,差不多可算是古往今来骚人墨客最喜称颂的花了。然而赏归赏,赞归赞,又有几人能真正学来她的品格呢。
还剑一书中,出现最多的景物,便是院中的几株梅树。镜头总会在不经意间,给这些梅树来个特写,而梅树也似是随着情节的发展,不断被感染,发生着种种变化。一开始,那院中是腊梅满树,横斜疏影,清香怡人,将故事发生背景也妆点得清隽幽冷,充盈着美好与说不尽的温柔。
然而好景不长,云舞阳与石天铎一场大战,落得个残花遍地,只余光秃秃的枝干,让云夫人和素素都为之深感惋惜。而阳超谷更是直接折断梅枝当兵器使,云夫人亦是以梅枝相迎战,折梅无心,只苦了那一树凋零殆尽的残梅。当云舞阳呆然独坐房中,却只有那零落的梅花清香如故,和着月色依稀透入窗来,便似是褪了色的记忆,萦绕心头,难以断绝。而当陈雪梅姗姗来迟,那院中疏疏落落的梅花,亦是化成了她此时的心曲,纵然还有些许情意,也都随着那残瓣落尽。
梅,在这里究竟指谁?是陈雪梅?那个命途多舛的女子,虽拥有着傲世的高标和傲雪的情怀,却在生命中一次又一次地遭受着打击。如果说,被前夫抛弃,含辛茹苦地把儿子养大,只是生命所赋予她的考验,只是为了让她真正拥有寒梅傲霜的品格,那么,当最后,下一代的孽情冷酷无情地降临在她面前时,又作何解?“劫后寒梅虽未折,更能消受几番风,”纵然是坚强冷傲之如寒梅者,又怎能经受住生命一次又一次的重打击呢?上天待人未免如此不公!
而云素素,这个仿似一尘不染的女子,却也见证着梅花的另一种高贵的品格:纯洁。从她的名字里我们便可窥见些藩篱。
好个“素”!素月分辉,明河共影,表里俱澄澈,如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若将陈雪梅比作劫后寒梅的话,那么云素素便是幽谷寒梅,是含苞待放之梅。然而,纵然清明澄澈,在这尔虞我诈的世界中,又怎能不遭受到些许玷污。“花原自怯,岂耐狂飙,柳本多愁,何禁骤雨”!愈是纯洁的东西,在世俗的丑陋面前就显得愈发脆弱,愈发苍白,仿佛她就不应属于这个世界。
因而,我们更可以明白,当云舞阳等人掌风激荡,催落残花如雪,当侠士恶徒折梅御敌,徒留琼枝突兀,折的是梅花,亦是这些在浊世中独自坚强而高洁的可怜女子!
庭院中那些曾经绽如红雪的梅花,是云舞阳亲手种下,而最终,大部分也是被云舞阳的掌风所击落。
他是养花人,亦是摧花人。
云舞阳曾对陈雪梅说,“我在不知不觉之中将她(云素素)教养得像你一样,善良,正直,从来不知道人间有龌龊的事情,因为我要在她身上看出你的影子。”
然而,他曾经的种种罪恶,最终还是招来了鲜血与纷争,杀戮与仇恨,也招致了最终的真相大白,大好姻缘终被烙上冤孽的定义,让云素素一步步见证着尘世间的肮脏与罪恶。
他是养花人,亦是摧花人。
养花缘赎罪,摧花本无心。然而,世上不尽多如此无心之罪呵,一如云夫人折梅御敌,出手无心,而残瓣凋零,孽根已种,孽缘自起。如此惨剧,实是云舞阳一手酿成,他的自私和虚伪,不知不觉中埋下了祸根,埋下了难以断绝的情孽纠缠,古人云,祸福无门,惟人自召,又云,山木自寇,源泉自盗,此话再不错也。只是,这些他亲手种下的罪孽,却要让下一辈人一同来承受,又多少让人有些无奈。
但若把所有过错全摊到云舞阳头上,又未免让他有些太委屈。造成这一切的诱因,从浅层次上讲,是战争的遗祸,而进一步来说,实是人类无休止的私心极巨膨胀所带来的苦果。
由此不难发现,“梅”这一意象,除去表面的景致描写,气氛烘托不谈,在此书中实是还扮演着三个角色,一是作为感情的物化,通过一些对梅的状态描写,来表现人物的内心活动;二是暗喻着陈雪梅、云素素这些高洁而又可怜的女子,她们虽有着梅的纯洁与坚韧,最终却不免在这肮脏的尘世之中香销玉殒;三是作为一种寄托与象征,象征着人性中美好的本真(此点实是可以和我另一篇文章中与《边城》的比较联系起来,这里不再细谈),而这种人性中最具光彩的一面,仍然是抵受不住世俗潮水般的打击,除了怅然兴叹,我们又能做什么呢。
残梅冷月临新冢,泪洒西风总断肠,惆怅斯人已杳,梅枝吹折,便只余零落成泥碾作尘,人亡花落两不知,让人在失落与悲绝中奋力嗅探着那萦绕在灵魂深处的芳香。
关键字之二:梦 多情自古空余恨,好梦由来最易醒
我曾在一篇文章中说过,看还剑,是容易让人产生两种错觉的。一是感觉书中内容很有点像话剧,因为此书的场景竟是出奇的简单,只是一座贺兰山而已,只有那院落,那山洞,那丛林,简单的布景,清爽干净的语言,使其独具话剧般的特性。二是仿佛书中的世界是一个只有夜晚的世界,仿佛永远不会天亮。而梁老确是把主要的情节全都放在了傍晚或是深夜。
事实上,这两个特性也都是梦的特性。
梦的布景向来都是单调的,因为身在梦中,想象都是最单纯的,很少有华丽绚烂的场景。而夜晚,也正是好梦滋生的时刻,她独具清冷岑寂的个性,也只有在这种时刻,人的心灵才可能更清澈,更透明,才可能更接近人性的本真。当贺兰山上,月影空蒙,轻灵悠扬的歌声琴韵,在山崖间肆意绵延游荡,一个个好梦也正在悄然孕育着,将眼前的浪漫与美好悄然沉淀下来。
其实,梦还有另一个特性,也在书中得到了淋漓尽致的表现,即是朦胧。全书行文轻柔而淡雅,再加上这梅花树影的衬托,是很容易让人在恍惚中产生一些错觉的。尤其是伊人在小窗中凝望,或是在树丛中分花弄影,更是将这种神秘而美好的感觉抒写到极致。那月色,那梅影,似是都是为这清梦服务的,在朦胧的洒照下独留昏黄满地,错落斑驳,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箫声凄绝,若拂柳分花,谱断人肠当一切交织成一点时,便似只余伊人孤立梅树下,闲弄柔条,暗遣纤步的倩影,古典之轻柔与朦胧之美在这种梦的效应下得到了最好的诠释。
梦的效应,是的,这也是贯穿全书的一种很高明表现手法。而梁老,也在有意无意中,完成了一个梦的构建。我们可以注意到,还剑一书,实际上只经过了三个晚上而已,在这三天之内,陈玄机实是睡了四次,而其中三次,都是昏厥过去的。每到醒觉时,便会有一些大事发生。当陈玄机受伤坠崖,醒转的一刹那,便是梦的伊始了,而这次觉醒,完成了空间上的迁移,使他从现实的空间中进入了梦的发生地。而最终在湘妃床上的再次醒觉,所面对的便只有雷雨式暴风骤雨般的悲剧。那一瞬间,美梦再也无处遁形,取而代之的,是残酷而永无休止的梦魇。
梁老用诗性的语言为我们编织了一个浪漫而美好的梦,然而,最终这个美梦却被他自己用一种近乎残暴的方式彻底击碎,如果说,书中素素所逐渐经历的一些人世间的卑鄙丑陋只是这美梦中的一些不和谐因素,只是为了让沉睡梦中的痴儿能有一些心理准备,那么,当这个美梦完结时,那一声声惨厉的呼号,便化成了漫天席卷而来的骇浪惊涛,将这个美梦打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好梦由来最易醒,美梦愈是美妙,也便愈是脆弱,在残酷的现实之下愈发不堪一击。现实的阳光不尽是明媚的,此时呈现在可怜的素素面前的,便只有扭曲的人性与人世间无休止的纷争与矛盾,让童话中的浪漫与纯洁荡然无存,只能让人重新在尘世的喧嚣之中,作着无奈的挣扎。
实际上,这种梦的效应,也让人对这个故事产生一种恍惚与错落之感,让人如梦蝶的庄周一般对所见的情境产生质疑。主角时而沉睡,时而清醒,究竟何时身在梦中,究竟何时曾清醒过,那或许只是主角一个永远未曾醒来的梦,或许只是一个浪漫而凄绝的想象而已,是耶非耶?幻耶真耶?而这残酷的现实,又焉知不是一场梦魇,只是我们永远挣扎在其中,不会醒来而已。噫,恰便似,谁解古今都是幻,大槐南畔且流连!
关键字之三:剑 拼死但凭三尺剑,深情唯有负红颜
“我从第一个妻子的手中得了世上第一的宝剑,从第二个的手中得了世上无双的剑谱,我成了世上第一剑客,而也就失去了两个妻子的爱情!”
“那达摩剑谱是你的,那把昆吾宝剑也是你的!”
其实,我一直都不很清楚还剑一书中还的“剑”究竟是指什么。直至此次第五次重读,才算是看出了一点名堂,求证了一些心中所想。
看看上面这两句话,或许会更清楚一些。还的是昆吾剑,也是剑谱,也可能是剑客,甚至还可以是——情。
昆吾宝剑,从陈定方传给陈雪梅,再碾转至云舞阳手中,再到云素素,而最终,却随着崖边的一跃,昆吾剑凌空飞出,归入陈玄机手中,似是完成了一个圆满的循环。
达摩剑谱,从澹台一羽,至牟独逸,再到云舞阳手中,最后的继承人也只有陈玄机了。
对于云舞阳来说,他得到了梦寐以求的宝剑和剑谱,然而却永远地失去了两份珍贵的爱情,也辜负了梅花的一片深心。纵然成了天下第一又如何,那曾经的美好却是再也回不去了,而纷至沓来的麻烦与苦恼却是从未停息过。人言怀璧其罪,然而他面对着这绝世珍宝,所产生的落寞与惆怅,却绝非怀罪之心可以诠释的,那是一种对远去的爱情深刻的愧悔,也是高手寂寞的一种无奈。
当最后,院中的落梅尽为鲜血所污,只余箫声幽咽,如梦如幻,伊人终究还是缓缓归来,踏着匝地霜红还来了昔日的一段旧情,也似是为这个循环画上了一个句号。云舞阳得到了剑,却失去了情,最终虽然此情已还,却也同时付出了更多的东西。还的是情,还的更是生命,还的也是孽!只不过,他亲手种下的孽根,却最终还到了儿女的头上。这悲惨的循环并未终止,而是绵延开来,将更多傲霜的寒梅也卷入其中,徒留得红萼凋残,星落如雪,想来他在九泉之下也无法瞑目了。
对于陈玄机来说,他最终得到了武林中人无不觊觎的宝剑和剑谱。然而,这些对于他还能有什么意义呢,父母双亡,爱人已杳,徒留残剑在手,剑可以还,然而人死不能复生,缘灭不能再起,空留这三尺青锋,付与谁何?
剑,实则更是贯穿全书的一个“矛盾”,一切纷争都是由它而起,一切惨祸也都由它埋下伏笔。只要有“剑”在,便有着险诈,有着争斗,有着素素所不愿看见的一切丑陋。其实,也可以理解为战争,若没有战争,又怎会有云舞阳危急时的恶行,怎会有陈玄机的匹马赴仇。剑者,凶器也,有了剑,便有了兵连祸结,便有了勾心斗角,是以才演出这一场冤孽重重的情殇。但实际上,战争还不是由人的野心与私欲而招致的呵,它其实只是人本性中罪恶的一个表现而已,只要有这“剑”在,便有着矛盾,有着不和谐,我想,这恐怕才是剑的真正含义吧。
而对于云素素,这把剑,不要也罢,这把剑也不属于她。真正属于她的,只有那一树香冷如昔的红萼,纵然飘零散尽,仍然洁如尺素,只留清气满乾坤。因而,那崖边的一跃,或许才是她最好的归宿。
或许,她本就不该属于这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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