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圈社交牛X症患者:一边emo,一边发疯
“吃着饭收到工作群里的新任务,emo了。” “高数课好难,emo了。” “新买的奶茶不好喝,emo了” 忽如一夜春风来,互联网上皆 emo。 很突然地,Emo 音乐爱好者痛失名词解释权,它成为一切小情绪的代名词。
导演张艺谋“喜提”英文名 几乎同时,“发疯文学”也杀出重围。 惊慌的可云、失明的紫薇、絮絮叨叨的祥林嫂在网友身上汇聚一堂。
欲说还休的emo,连珠炮一般的“疯狂”输出,构成了这届年轻人,情绪表达的两极。
emo,一种习得性无助 “emo”的来源并不难理解。 它是“emotional”的缩写,最初来自20世纪末硬核朋克音乐的一个子类别。 现在,被用来代指所有情绪化、伤感、低落、消极、抑郁的时刻。
在微博超话组#emo伤心俱乐部#下,超过三千多条帖子记录着男孩女孩的emo 时刻。
图源:微博超话#emo伤心俱乐部# 学业和工作的劳累、与亲友吵架的不顺、在大城市打拼的生存压力、深夜突然袭来的孤独感,甚至肚子饿时超时未到的外卖、上班高峰时迟迟挤不上去的地铁……一切都能成为诱因,将人一脚踹到情绪低谷。 于是打开朋友圈或微博,心酸地打出一句“我 emo了”,“我玉玉了”(我抑郁了)。 对于当代人而言,这种伤春悲秋的情绪并不陌生。 早在被冠以“emo”的标签之前,它就以不同的形式和表述存在于我们的记忆之中。 它是20年前在 QQ 空间被频繁更新的古风句子,也是10年前的青春伤感文学里“明媚的忧伤”,被留在每个少年45度角仰望过的天空里。 多年以后,或是被尴尬地归入“黑历史”的垃圾桶,或是成为大大咧咧玩梗反讽的素材。
更近一些,它是“网抑云”里大段的独白和小故事,是深夜发出又在醒来后被删掉的一条条朋友圈。 如今,情绪依然相似,只不过在生活里又换了一种表达。
有观点认为,不管是“丧”“佛系”“躺平”,或者“emo”的自嘲,都来自同一种“习得性无助”。 心理学家Seligman, M.发现,如果人在一系列经验中,发现自己无能为力,无可奈何,就会在情感、认知和行为上进入一种消极的特殊状态。 当现实的压力无法逃避、生活里的挫折比比皆是,人们的努力被消融,无力感就被泛化到所有情景之中。 而且,这种无力感往往无法得到回应和抚慰—— 情绪可控,早已成为成年人心照不宣的“成熟”标志。 职场上,上级最常说的话是:“要用工作思维来处理情绪。” 如果有件事让你伤心,首先要考虑的是这件事值不值得伤心。 然后再思考,怎么把这种负面情绪解决掉,做到情绪的收放自如。 有时候,想找人倾诉,可转念一想:大家都很忙很累,自己疗愈都要抽空,哪有温暖再分给别人。 于是,想为自己的情绪寻求价值肯定时,扑面而来的首先却是自我反思: 如果说出来,会不会被人觉得“太矫情”“太作”“老网抑云了”? 那些不顺、牢骚、抱怨,ta会愿意听吗?还是会反感? 反复思量后,所有负面情绪只好被折叠。 最后归为一句“我 emo 了”。
图源:小妹的朋友 “我 emo 了,你也 emo 了”,我们在这个简单的词语里交换了一种无力感,达到片刻共鸣。 “我 emo 了,但没完全 emo”,这种情绪会尽可能快地被抛开,而年轻人们跑步迎来快节奏生活里的下一番波折。
发疯文学 从网络生活里肇事逃逸 比起被折叠的、内敛的“emo”,“发疯文学”则完全是情绪的另一种呈现方式。 发疯文学,顾名思义,是像发疯一样宣泄情绪的文字。 它通过大段东拉西扯、逻辑破碎、情绪激烈的文字,模拟发疯抓狂时候的发言,给人一种无理取闹,却又无从反驳的感觉。 这种夸张的“文体”最初源自豆瓣小组,随后被不断模仿——衍生出了跟客服对话、跟杠精对线、表达对爱豆的狂热喜爱,或是朋友之间的语言游戏。
激烈的情绪像台风天的暴雨,劈头盖脸地砸在每一个对象头上。 当我们有许多“emo”时刻无从诉说时,“发疯”为情绪找到了绝佳的宣泄口。
混乱、夸张和互联网上的玩梗风气为情绪找到了合理的外衣。 “发疯”本身就是一种反讽,一种自我批判和否定。 于是发言者反而借助“发疯”的形式,实现了一种“互联网世界里的情感肇事逃逸”。 那些日常生活里滋生的、羞于启齿的情绪,在语言游戏的外壳下得以被表达出来。 说话者不必再小心翼翼,不用害怕自己太过冒犯或是不合时宜。 比如当男朋友没有在需要的时候给上安慰,只敷衍地发了几个表情,发疯文学便催生了:
即便是对网络新梗不熟悉的人,也往往能通过年轻人间的默契嗅出其中的玩笑意味。
与“emo”中的习得性无助不同,“发疯文学”里的自嘲和反讽并不是一种真正的消极和自我放弃。 恰恰相反,说话者将原来羞于启齿的情绪通过加工,形成解嘲。 既完成了情绪的抒发,又让这种稍显负面的情绪安全落地。
想要关注,也想要快乐 大卫·梭罗说,绝大多数的人都在平静地过着绝望的生活。 “在人类的所谓游戏与消遣底下,甚至都隐藏着一种凝固的、不知又不觉的绝望。” 也许你很难理解,为什么emo和发疯文学会成为流行,但这可能是因为,成年人总要试图寻找疗愈自己的方式。 他们已经习惯,摔倒了不会有人来扶。 他们更加现实,眼泪、沮丧和脾气不能改变任何事,所以只好将一切情绪变得“可控”。 在被生活疯狂打倒又站起来的过程中,所有人都戴上了名为强大的面具。 但这种强大是真的强大吗? 在我们吃饭、工作、睡觉的每一天,总有脆弱压抑笼罩着生活的碎片。
在媒介研究中,“去抑制性”( disinhibition) 是互联网行为的一个重要特征。 相比于现实生活,同样的行为在互联网中会受到更少的抑制。 什么意思呢? 在网络中,人们会更少在意自我形象和别人的评价、更随心所欲。 被现实生活压制住的所有感觉,都在互联网上情绪化的、匿名的、发泄式的互动中显露出来。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微博上的我们,和生活中的我们往往是“两幅面孔”。
微博@校园咨询君 但同时,个体差异仍然非常明显。 不同的人在网上的防御机制和开放程度也不同。 有戏剧风格的人倾向于非常开放和情绪化, 而有强迫性特征的人则会更为拘谨。 “emo”和“发疯文学”恰好符合这个逻辑。 对于更小心谨慎的人而言,即便是在网络环境中,仍会将所有负面情绪削弱折叠,隐藏在隐忍的只言片语中,用一句“emo”轻轻带过。 更自由奔放的人,则半倾诉半戏谑地将情绪融进大段的胡言乱语,以一种互联网弄潮儿的形象,完成细腻情绪的发泄。 成年人的世界里,或许多的是无从讲述的琐碎,“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有人嘲讽emo文学是无病呻吟、“发疯”文学是一堆垃圾。 但它们或许是这届年轻人,用调侃消解悲伤与焦虑,一个人勇敢和生活战斗的证据。 用模糊的情绪表达,代替具体的倾诉,无论是emo,还是“发疯文学”,都是在“给别人带来压力”和“把情绪憋在心里”之间,找到了微妙的平衡。 就像木心的诗里所说: “把寄与他人的希望收回来,放在自己身上,倒也温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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